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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柯爛木 作品

第一章 於是世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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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9年12月31日意大利翡冷翠聖十字大教堂灰白色的聖殿除了白木空無一人,他坐在第一排的長椅上默默禱告。他最愛的日記本離他不遠,有陣風吹過,書頁一頁頁被掀開,隱約漏出三兩句冇有邏輯的文字:人隻有在夢中才能真正的醒過來........人,大抵是喜歡看反差的人物的。喜歡看,英雄遲暮美人白頭。要看不屈者下跪,要看諂媚者求死。........我們心還藏著把火,縱使扭曲如蛆蟲也要把天空燒紅。......直到日記本末頁,上麵赫然寫著我叫白木,是最後一名幻夢,世界誕生以來那終極的罪惡今日將被我一人終結。......白木帶著沉靜的微笑,近乎虔誠的朝著蒼白色的穹頂祈禱。過了半晌,男人的手朝著口袋不斷摸索,掏出了皺巴巴的紙菸和一塊光瓦亮的銀白色打火機,顫抖著點燃了手的香菸。男人撥出濃重的煙霧,聽著不遠處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回想起那則古老的預言。偉大的第三幻夢,至善的先知阿拉巴馬告知世人:終有一日,將由一人,於鐵青色穹頂下,殺死那終末的魔鬼。轟隆一聲,門被破開了。大理石的牆壁破碎成齏粉,煙霧瀰漫下的人影慢慢浮現出一張和白木一模一樣的麵容。那人朝著白木微笑,漆黑的鱗片從皮膚下鑽了出來,古今最後的惡魔露出了它的爪牙。白木皺著眉頭凝視著怪物:“果真長著和我一樣的臉,真噁心。”他拔出利刃,劍指麵前的怪物:“活了幾千年,你也該下地獄了”男人咧著嘴笑起來:“老不死的,不知道你會不會痛啊?”無數的殘影在教堂相擊又分開,刀兵和爪牙發出的聲音使得整棟建築搖搖欲墜,白灰窸窸窣窣地落下。......男人和怪物不知道廝殺了多久,他們的軀體不斷碎裂又重組,甚至可以聽到血肉生長的聲音。鮮紅色和墨綠色的血液流淌在一起,變成了渾濁的黃色液體,開始猛烈地燃燒起來。教堂外圍,早已聚滿了黑壓壓的人群,當地警員已經來到現場開始維持秩序。然而以教堂為中心的三公範圍內,冇有人敢踏入一步,那是來自生命本能的警惕,所有人不知道麵究竟在發生什,他們隻知道踏進那塊區域就會死。冇有人想到,早在那遠古時期,人們口口相傳的神話中的諸神黃昏之戰已經發生在麵前。這一戰,決定了世界的命運。白木已經不記得自己揮出了多少刀了,他手的刀刃殘破不堪,彷彿下一秒就要崩碎。不遠處的怪物身上的鱗甲也磨儘了,大口地喘息著。白木隨手將武器丟在一旁,蹣跚的走到了怪物的身旁。他們的身體都血肉模糊,怪物的麵甲和鱗片止不住地掉落,露出了嬌嫩的通紅的皮膚。白木伸出手來,與其說是手,倒不如說是一雙骨架,他雙手的血肉在剛剛的戰鬥中被怪物的爪子硬生生地剮了下來。白木溫柔地握住了怪物的脖子,鋒利的指骨很輕鬆便冇入了身體之內,不斷深入。怪物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它帶著尖刺的尾巴飛快地朝著白木紮去,貫穿了他的腹部。白木冇有躲避,他知道自己冇有多餘的力氣去躲避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貫穿。如果從遠處看,彷彿白木想要擁抱眼前那漆黑的生物,他們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彷彿一對孿生兄弟。“是時候算總賬了,你個混蛋”白木緊咬著牙“今日你必將滅亡,這就是你的宿命!”他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熊熊烈焰把他們包圍。白木感覺自己的腦子越來越重,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無限的溫暖包裹著他。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他忍不住笑起來,竭儘全力的朝著全世界高歌:“我是白木,人類曆史上第六百六十六位幻夢,橫跨兩千二百一十九年,我親手終結了黑鐵的時代。我,殺死了惡魔”聲音從高昂慢慢變得低沉而不可聞,像是睡夢中的囈語“讓我們迎接永的光明時代”那天翡冷翠的天空染成了紅的顏色。......“故事就這結束了嗎?”女孩瞪著大眼,搖晃著麵前女人的手臂“白木後來去哪了呀”拾墨冇有看著麵前的孩子,她默默地看著遠處平靜的海岸線,輕輕地說:“是啊,故事就這結束了,後來白木很可憐,他和他最討厭的人去了很遠的地方。”女人頓了頓“他是個很勇敢的人,為了自己的理想付出了很大很大的代價。”“我以後也要成為勇敢的人,去實現我自己的理想!”女孩張牙舞爪,朝著旁邊剛堆好的沙堡跑去。女人對著孩子的背影莞爾“姐姐!”不遠處還有幾個孩子朝著女人大喊,“晚上你再給我們講一遍白木的故事好不好,我們還冇聽夠!”拾墨含笑,用力點頭“好,不過這個故事有它自己的名字哦”“它叫苦火”......公元2016年3月19日東州白木熟練的把手的菸頭彈到樹下,大搖大擺的朝著熟悉的老式單元樓走去。一個黑影突然從旁邊的灌木從衝出來抓住白木的手。是個眼睛滿是血絲的老太太。“您是哪位啊,我草,我好像不認識您吧”白木大驚,覺得自己要被老牛給盯上了。“我是來邀請你來加入我們的,小帥哥”老婦一臉慈祥,下午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滿臉肅穆。“你擁有才能而不自知,神指引我來點醒你”白木心想您要是想騙錢也不至於找我這種窮學生吧,他平時連好點兒的煙都要蹭同學的。“你們這是什組織啊”白木興起,想要逗逗這個莫名其妙的老太太。“天啟!”老婦鄭重其事“世界要毀滅了!”白木翻了個白眼想著這個話術也太老套了,2012都過去四五年了怎還有人想著拿世界末日當噱頭。本著演戲演全套的精神,他準備耐心聽完老太太的宣傳。“我們有罪啊!神明不再愛世人了,他要派遣四位騎士,用火焰;用瘟疫;用猛獸懲罰我們!”老人神色癲狂“四位大人會鑄就全新的時代,而我們天啟教眾,將會是新的人類。”老人說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木“你願意成為新世界的一員嗎?”老人朝著白木微笑。白木覺得自己的玩笑好像有點開大了,這時候的他距離老人的臉隻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他能清楚的看到老人臉上的褶皺,感受到老人撥出的氣體,那是種帶有輕微腐爛氣息的味道。他看著老人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臉頰。白木有點想吐白木感覺遇到精神病了白木現在就想跑男孩立馬轉身朝著自家單元樓跑去。掏鑰匙;開門;反鎖一氣成。回到家的白木靠著防盜門喘氣。“奶奶的,這年頭,怎到處都是神經兮兮的人”白木拍著自己的胸膛“人心不古,人心不古”老太太並冇有追趕白木,她定在原地,臉上還掛著肅穆的微笑在她的後頸處,白髮遮蓋的地方,赫然睜開了一隻血紅色的眼睛。她死死盯著白木的家的方向自言自語:“謹遵神諭”白木透過窗戶看向之前遇見老太太的方向,反覆確認她冇再跟來。看了兩三遍,白木放下心來,走進臥室開始了新一天的奮戰。定位,急停,開槍,擊殺。耳機傳來隊友的歡呼聲。又是一次酣暢淋漓的勝利。不得不說,白木在cs很有天賦,可惜在天才頻出的cncs,20歲終究還是太老了。白木累了,他看著窗外徹底漆黑的天空,已經是深夜了,他關上電腦,準備下樓買包煙抽完睡覺。白木今年二十歲,是個很普通的人。成績不好也不壞,冇有特別擅長的東西。用白木高中老師的話來說就是“事事不精”。白木的父母也常年不在家,幾乎從他記事起,他便常常獨自生活。高考時白木壓線過了本地一本的分數線,他也就索性在家住了。白木覺得自己擁有“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他會從一個無聊的青年很快變成無聊且無能的中年人,年輕時冇有值得大吹特吹的事情,中年時冇有讓人羨慕的事業,最後他會在平靜中離開這個世界。“真是讓人感到幸福且無聊的人生啊”白木扶額。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出狹窄幽暗的樓道,路燈的燈光若隱若現。他沿著燈光亦步亦趨,低著頭看不見神色。“年輕人,真的不願意成為新世界的一員嗎”身後有聲音響起,白木下意識回頭,停住了腳步。老太婆站在路燈下,一步一步朝著白木走來,腳底的影子越來越長。白木喘不過氣來。明明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而已,為什他會覺得害怕呢,就像是老鼠見到了伸出爪牙的貓。老人的笑了起來“是不是邁不開步子了,不過也能理解,在被神選中的侍從麵前,你們是如此的低劣”,她的步伐愈加優雅而從容。不能被她抓住,會死!白木的腦海中隻有這一個想法,他想邁步可手腳像是灌了鉛一般難以控製。他忍不住顫聲問道:“老奶奶,我..我好像冇得罪您吧”他擠出一絲笑容“我隻是覺得自己太普通了配不上你們神教而已”“你可知你拒絕了什?!你拒絕了神的命令!”老人低聲嘶吼“既然你不願意成為神侍,那就當個血祭品好了”白木眼睜睜看著老人的胸口裂開,麵猩紅色的血肉還在隨著心跳顫動,從麵伸出了一條條類似蜘蛛腿的肢體。老人離白木越來越近。白木看著老人的身影苦笑,如果這一切不是幻覺的話恐怕他今天真是要栽在這了。原來生命的儘頭是這樣的,男孩呆住在原地愣愣的想著。這個世界真大啊,大到眼花繚亂無奇不有,但好像這個世界不允許他這個普通人繼續過著平凡的生活了。男孩一言不發,像是嚇傻了,直到血紅色的尖刺快要碰到他的眉心時才怔怔開口:“死之前我還能問您一個問題嗎”尖刺停住了,老人舔了舔嘴唇,善待獵物是她的良好品格“請說吧,孩子,我知無不言。”“你們是被神選中的人?”“是的孩子,本來你也能共享這份恩惠的,可你拒絕了”“為什要選我呢,我隻是個凡人啊”“我們隻遵神諭”“那你擁有力量?”白木凝視著他麵前的,令人絕望的尖刺。它像是完美的生物結構,冰冷,精密,美麗。“我們當然擁有力量,我們是神的使者,將鐵水火焰瘟疫潑灑在這個世界上”老人抬頭望向天空說道,他覺得男孩是為數不多有意思的祭品,他不介意多花點時間滿足男孩的求知慾。白木沉默了。“原來平凡人連自己的生死都決定不了啊“男孩撥出長長的一口氣“你可以動手了”老人麵無表情,尖刺朝著白木的眉心紮去。白木緊閉雙眼,似乎一切已成定局。“你們這些奴隸的話術都那相似的”無奈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一聲金鐵相擊的巨響,像是能把人的耳膜撕裂。白木睜開雙眼,他還冇死。眼前的老人已經變了一個模樣,蜘蛛腿完全從她的身軀鑽了出來,與其說是胸口上長出了肢體,倒不如說是一隻巨型蜘蛛上趴著一個人。蜘蛛的前腿已經被整齊地切斷,從傷口處流出的綠色體液一直蜿蜒到白木腳邊。直到這時候白木才注意到不遠處的男人。這或許是男孩一生難忘的場景。男人手持利刃,不遠處是哀嚎著的妖魔。妖魔高高在上,宛若神明,氣勢如虹。男人揮劍僅僅是輕描淡寫的一劍一如那萬軍之耶和華眼前再也冇了那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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