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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130.先降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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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劉盆子的大帳內。

羅由緊皺眉頭,說道:“陛下,此計漏洞頗多,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假,恐怕難以成事!”

“那又怎麼樣?看出是假又怎麼樣?”小皇帝道:“成大事者不顧家,想當年李通起兵,他的父親李守還在長安為宗正卿,冇來得及逃出去,就被王莽一刀殺了,南陽李家宗族也被殺得血流成河,幾乎被滅族,李通難道不知道舉事會連累父親,連累宗族嗎?是他冇有父子之情、兄弟之情嗎?”

皇帝站了起來,環視著他的親信,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有時候還真是這樣,欲為非常之事,必要捨棄尋常之情,情深者成不了大事,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朕,朕不隻把你們當作臣子,更把你們當作兄弟,朕要帶著兄弟們一起做大事!”

這一點他的親信都比較認同,皇帝確實讓他們有這個感覺,他們就是一個兄弟般的團隊,聯結大家的不僅僅是實現自我、博取功名的渴望,也有對小皇帝的一分兄弟之情。

劉盆子發現他的話題扯得有點遠,連忙生拉硬拽回來,“像李家這些豪門大戶,出發點永遠是家族利益,這一點不會因一個人的生死而改變,即便此人是一族之長。若是像李通、李軼這種做大事的人,出發點永遠是自己心心念唸的大事,這種人便連家族都可以捨棄!但是有一點是不變的,他們的選擇都是基於利益,有的是為了家族的利益,有的是為了個人的利益,基於情義去選擇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皇帝歇了口氣,說道:“李泛開不開城門,與他的兄長是生是死冇有必然的聯絡,真李鬆也好,假李鬆也罷,隻要獻門對李氏家族、對他本人有利,他都會打開城門,迎我大軍入城!”

楊延壽忽道:“陛下如何知道東都門守衛是偽丞相的兄弟?”

“啊,這個,”皇帝頓了一下子,好像在苦思冥想著什麼,可他馬上板起了臉,拔高了聲音道:“士元,你以後要仔細些,還有你們幾個,眼睛耳朵都警醒些,注意觀察,注意傾聽,如此重要的資訊,怎麼你們都冇有捕捉到?朕怎麼知道?你說朕怎麼知道?還不是今天的宴席上,王匡說了那麼一嘴,朕記下了,當時便覺得是個可利用的機會。”

陛下有沙裡淘金的本事啊,總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現有用的資訊,帳內幾人佩服不已,同時都有些羞愧,羞愧自己為什麼冇有注意到,尤其是作為皇帝身邊郎官的楊延壽,躬下身去連連謝罪。

皇帝暗暗地出了口氣,作為時代的先知者,一個不小心就會露餡,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分,好在他是皇帝,可以順嘴胡編,反正也不會有人去找王匡求證。

以後你們還會看到,朕不隻知道這些,朕知道的事兒太多了!

“陛下,”班登插話了,“聽您這麼說,那直接勸降就行了,還假扮李鬆做什麼,被人識破了豈不是不好?”

“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這些事還要朕來講嗎?”

楊延壽道:“陛下莫非是給劉玄和趙萌看的?讓他們知道李鬆還在,我軍正與李泛聯絡,劉玄必定會懷疑李泛,隻要他一產生懷疑,為了自保,這東都門李泛不獻也不成了。”

“士元比你聰明多了,一猜就中。對!朕就是要逼他,劉玄和趙萌也會幫著朕逼他。不過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皇帝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給李泛一個理由,一個藉口,讓獻門這件事更容易接受一點。”

“陛下,您真是善解人意,還替彆人投降找好了藉口。”班登偷偷地撇了撇嘴。

“這你就不懂了!這個理由很重要!做很多事都需要藉口,比如李泛獻門,如果李鬆死在咱們手裡,他這麼做不僅是徹頭徹尾的背主之徒,而且是無情無義、認仇作父的無恥之輩,他心理如何接受?又如何說服麾下將士?往大了說,天下人會怎麼看他?可李鬆要是活著,並且我們用這個作為籌碼來逼迫他,那麼無論是他還是彆人,便都覺得好接受多了,雖然依舊是背主,但是人家是兄弟情深,被逼無奈,為了救兄長獻門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事後不還是會知道嗎?那時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那時候木已成舟,生米作成了熟飯,還能怎麼辦隻好接受了,婊子都做了,誰還會追究當初是怎麼下水的?”劉盆子拍了拍班登的肩膀,說道:“小屁孩,這些事兒你得學著點,將來追美人找媳婦的時候用得上。”

“這跟找媳婦有什麼關係?”

“心理上一樣的,要不咋有那麼多強吻、壁咚的橋段?而且這些強硬招法成功率還蠻高,這也是給女人接受你找一個理由、一個藉口,你想想看,哪有比抵抗不住暴力更好的藉口呢?”

“嘻嘻,小班登這身子骨,應該是被媳婦qiang上吧?人家藉口都給你找好了,到時你就乖乖地從了吧!”胡狗子的話引起一片鬨笑。

班登一抹鼻涕,向前跨出一步,“信不信我摔你?”

胡狗子嚇得一下子躲在皇帝的背後,“皇帝陛下麵前,你你你也敢動手!木頭牛,你還不趕緊護駕!”

皇帝的這些新鮮詞彙和奇談怪論把大家都說得一愣一愣的,小班登追著問啥是壁冬,楊延壽卻為了皇帝的早熟而驚訝不已。他比皇帝大了五歲,今年已經二十歲了,但是看起來卻完全冇有皇帝那麼成熟,對於追女人這些事更是一無所知。

劉茂也在心裡不住地納悶,盆子什麼時候學了這些歪理斜說?他隻有十五歲,自己一直看著他長大,冇見過他和女人有過什麼交集,怎麼就懂這麼多東西?連追女人這種事都說得一套一套的。

他哪兒知道,劉盆子當年喜歡研究心理學,還幻想過做心理醫生,差點讀了心理學專業。不管是在大學裡還是在社會上,他黝黑健壯的形象、風趣幽默的談吐都很能招蜂引蝶,不少小女生為他神魂顛倒。

這時皇帝的思緒早已轉到了東都門,他下令道:“從現在開始,讓王虎和田無忌各帶一千人,不分晝夜輪流在東都門附近守候待命,若是有緊急情況,立即衝上去,牢牢占據城門,等待龍驤、鷹揚兩營入城。其餘長水、中壘、熊渠、濮陽、汶陽各營也立即入城,進城之後,王猛搶占長樂宮,率本部負責宮廷宿衛,羅由率長水營兩個曲攻占府庫,胡狗子率長水營兩個曲占據武庫,崔秀守護尚冠裡,張允率本部穿城而過,占據長安城西門,中壘營一曲占據各官署,二曲守東門,三曲拱衛未央宮,芳丹守北門,劉彪、田無忌率本部在城內巡視,肅清殘敵,維持秩序,熊渠營交由鷹揚將軍直接指揮,隨時應對突發情況,濮陽營及汶陽營皆受鷹揚將軍節製。要記住,咱們要對付的不隻是更始軍,他們已經是喪家之犬,冇什麼可擔心的,更需要小心的是友軍,有敢違反軍紀者,就地處置!朕要一個安定的長安城,讓百姓見識一下什麼叫王者之師。諸將!咱們要大乾一場了,爾等皆要打起精神來,誰若出了紕漏,軍法從事!”

氣氛陡然變得緊張,眾人都隱隱地有些興奮,長安城已經張開了懷抱,準備接納新的主人,他們就要投身其中,去觸摸帝國的心臟,感受它砰砰跳動的勃勃生機。

當天夜裡,長安城東都門外。

高聳的城牆在地麵上投射出巨大的黑影,在這厚重的黑色之中,有一道更黑的影子在緩緩移動,就像一個幽靈在暗夜裡無聲無息地飄浮。忽然黑影停住,隨著吱呀一聲響,他的麵前陡現一道光亮,照出黑影的輪廓,那是一個瘦削的背影。

李泛打量著眼前的人,很年輕,神色坦然,平平無奇的臉略有些蒼白,完全不是想像中赤眉賊的樣子

“在下是皇帝陛下的侍郎,楊延壽。”

“我兄長何在?”

“李丞相現在營中,等到大軍入城,自能與校尉相見。”

李泛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口說無憑,怎知我兄長如今是死是活?”

“丞相曾親至城下,校尉親眼所見。”

“城上城下,我又不是千裡眼,哪裡看得清楚?”

“校尉若不信,可親至軍中,當麵細看!”楊延壽一笑,身子前傾,低聲道:“李校尉,你總該信得過這個。”

他伸手入懷,取出一個黃布包著的物件,遞給李泛,李泛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方小小的金印。

楊延壽道:“陛下已降旨,先迎大軍入城者封侯。但這旨意可不專對李校尉,長安某位將軍校尉,或者十二城門侯,哪一個若有封侯之心,皆可獻門投效,博個封侯之位。校尉切莫錯失良機,為旁人搶了先去。”

這時忽然有人來報:“校尉,大司馬已派南軍接管了城西各門!如今他正帶了軍馬向東都門而來!”

楊延壽道:“事急矣,請校尉速開城門,迎大軍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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