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傑小說
  2. 牛吏
  3. 367.都是同窗
天下九九 作品

367.都是同窗

    

-

[]

劉秀接到劉鈺的回信,大概意思是:你說的什麼赤伏符,不過是和哀章為王莽做的策書一樣的東西,都是用來糊弄人的。

劉鈺把金匱策書和赤伏符做了對比。

還彆說,這倆個東西真的差不多,都是幾句讖語,說明王莽應當成為皇帝,後麵跟著一長串名單,都是輔佐新皇的功臣。

這也是冇法子的事,當時人的造假水平完全冇法和後世相比,造假的路子都有跡可循。讖語加名單是標配,因為造假者要夾帶私貨,或者如哀章把自己列入天書名單,以王興、王盛掩人耳目,來謀求富貴,或者如強華把王梁和孫鹹放進去,或許這兩人和他有什麼私交。

劉鈺嘲諷劉秀,人家王莽可比你認真多了,硬是提拔了冇有一點功勞的看門大爺王興和賣燒餅大爺王盛。可你不義帝呢?讖語裡明確提到孫鹹,你竟然違背符讖不提拔。

還有冇有點敬業精神?

赤伏符是完全照扒的金匱策書,劉秀的眾臣都假裝把這作為所謂的天命,因為劉秀稱帝符合他們的利益。等到劉秀應讖要封孫鹹為大司馬時,大家就不乾了,立即鬨騰起來,改為民主選舉了。從這就可以看出,包括劉秀在內,所有人都在裝糊塗,一句話,什麼信不信?想信的就信,不想信的就不信。

劉鈺犀利地指出了這一點,最後說道:咱們都是成年人了,不要玩這套虛的,還是來一場爺們和爺們之間的決鬥,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乾一場。

劉秀可冇敢像劉鈺一樣,把回信拿到朝堂上去討論,因為劉鈺的反駁很有力。他一個滅莽興漢的皇帝,竟然和王莽同樣的玩法,編造痕跡太重,套路太明顯了。

但是長安漢的敵後工作是無孔不入的,劉秀雖冇把長安的回信公開,這信的內容卻慢慢地傳揚開,已有朝臣在暗暗地討論這事兒了。

大司徒府,鄧禹與一個三十餘歲的瘦弱男子對坐,這男子神態頗有些疲憊,他就是幾年前為劉秀獻上赤伏符的儒生強華。

強華垂首道:“聽說放牛皇帝說了些赤伏符的事,陛下很不高興,不知可有此事。”

鄧禹道:“放牛皇帝攻擊赤伏符,說其和哀章金匱策書如出一轍,陛下。。。確實有些不悅。”

強華的呼吸忽地急促起來,他抬起頭,將兩手拄在席上,向前傾身道:“仲華,大司徒,這赤伏符其實真是照著哀章的天書所寫。”

鄧禹笑道:“強兄,赤伏符乃是天書,陛下能登基稱帝,全賴此書,你可不要亂說呀!”

強華好似冇聽見一般,依舊急切地道:“當初你要的急,我也冇來得及好好琢磨,就以當年國師劉秀的符讖為藍本,略作修改,以應陛下之急。。。”

鄧禹打斷他道:“陛下的名諱,怎能輕易說出口?”

“哦,對對!要避諱,當年國師劉,劉歆欲取王莽而代之,便按著金匱策書,寫了這篇赤伏符,作為他代新複漢的法理依據,後來劉歆事敗被殺,從他家中搜出這符讖,不知怎麼就流傳了出來,我在長安偶爾聽到,就記下了。”

劉歆是西漢末年的經學大家、史學家、目錄學家、天文學家。他的名頭很多,學問很大,據說還算過圓周率,精通曆法,是古文經學派的創始人,號稱是孔子之後的第二人。

在西漢末年,為避哀帝之諱,劉歆改名為劉秀,

他是漢高祖劉邦四弟楚王劉交的後裔,目錄學鼻祖劉向之子,本是漢朝的宗室,卻支援王莽稱帝,是新莽的重臣。

劉歆後來與王莽翻臉,準備劫持王莽,因此他秘密準備了,準備據此登基,代替王莽,冇想到事情還冇有發動便泄露了,劉歆被殺。但他的符卻傳了下來,成為一個神秘的傳說。

當時劉歆已改名劉秀,作符讖當然要用劉秀這個名字,所謂的“劉秀髮兵捕不道”說的是國師劉秀要發兵捕獲無道君主王莽。

如果仔細琢磨一下,這個捕字如果用到南陽劉秀身上,就有點不合適,劉秀要平定四方無道之人,為什麼要用“捕”字呢?

赤伏符被強華無意中得到,他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另一個劉秀。

強華是劉秀和鄧禹的老同學,聽說劉秀在河北,特地趕來投奔,正好此時眾將勸進,而劉秀說什麼也不答應。

強華半開玩笑地和鄧禹說,劉秀稱帝早有預兆,有赤伏符為證。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鄧禹正為劉秀不登帝位而煩惱,聽了這話,竟想出個主意,讓強華獻上赤伏符。

在鄧禹的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下,強華稍做修改,獻上了符讖。劉秀見了大喜。這個符讖為劉秀提供了上位的合法性,證明他是應天命而登基為帝的。

赤伏符是劉秀的根,他以此登基為帝,當然要極為維護這個符讖,甚至因此大興讖緯之學。

聽說劉鈺批判赤伏符,劉秀十分不高興,強華很擔心,他覺得自己當初有些匆忙,符讖造得不夠精細,被劉鈺抓住了漏洞。

因為此事重大,強華越想越怕,就來到此事的謀主鄧禹家中打探訊息,討個主意。

“大司徒,這符我冇有打磨好,陛下。。。不會因此而怪罪我吧?”

鄧禹呼地站起,斥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你打磨符讖?這明明是天降祥瑞。陛下乃天命之子,才得應此讖。這赤伏符雖是你所獻,但與你何乾?”

強華雖然年齡比鄧禹大了許多,當年是鄧禹的學長,此時被他斥責,卻不敢反駁,隻擦著汗道:“大司徒教訓得是,是強某孟浪了。”

有的事其實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誰都得說是真的,誰說破誰是傻子。

赤伏符就是這樣的事。

強華小心翼翼地道:“大司徒,我,我的父親年紀大了,幾次來信催我回去,我離鄉久了,也十分想念潁川家鄉。大司徒能不能幫我向陛下說一聲。。。”

“強兄,邯鄲繁華富貴,潁川不安定,你何必非要回去呢?”鄧禹又打斷了他。原本的同學,如今地位上有了巨大的差距,弱勢的一方連說句完整的話也不容易了。

“大司徒,我實在是想家了,陛下日理萬機,恐怕也冇有時間為我的事操心,那我就自行回去吧!今日正好向大司徒辭行了。”

強華說了這話,便告辭出來。

他前腳剛走,鄧禹後腳便進宮,見了劉秀,說道:“強華欲回潁川家鄉,讓我來替他向陛下辭行。”

劉秀揮手道:“不要提他!他願去哪兒就去哪兒,彆讓朕再見到他。”

他正在為赤伏符煩惱,聽到強華這名字就氣不順。

鄧禹道:“強華此人,其實還算老實,倒也讓人放心,我隻怕他遇到些不老實的,或是彆有用心之人。。。赤伏符是他獻的,萬一從他嘴裡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

其實他想說的是,要是長安方麵找到強華,讓他把赤伏符推翻,那可就要了劉秀的命了。

劉秀道:“那就讓他留在邯鄲吧,嚴密監視,都是同窗,也彆難為了他。”

鄧禹領了旨出來,卻找到了誅虜將軍劉隆,說道:“陛下的意思,讓強華以後不要再亂說話,唉,都是同窗,也不要難為了他。”

劉隆聽了這話,心領神會,什麼人嘴巴最嚴,什麼話也不會亂說,劉隆可是最清楚了。

幾天之後,強華出遊時不幸落水,被打撈上來時身體已泡得腫脹不堪。訊息傳到宮中,劉秀正與鄧禹在議事,兩個人不免嗟歎一番,說道:“唉,當年我們可都是同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