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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425.代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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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鈺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單純依靠軍事手段,軍事手段成本太高。如果有彆的渠道可以兵不血刃地解決問題,當然是優先之選。

正好漢情局幽州曹傳來有關代郡和上穀的訊息,劉鈺和吳原一道分析之後發現,這裡麵還是有許多文章可做的,比如代郡閔氏其實是可以爭取的力量。

代郡太守閔堪是當地的豪傑,幾年前天下大亂時起兵,占據全郡。劉秀在河北興起,閔堪舉郡歸附,留任為代郡太守。

建世漢幷州牧鮑永攻打代郡,閔堪不敵,多虧耿況、耿弇父子合兵來救,與閔堪一道,併力反撲,三支力量將鮑永逐出代郡,並趁勢占領了雁門郡西南及太原郡北部的葰人、廣武、原平地區,使代郡的地盤向南推進到與太原郡以陽曲為界。

之後耿況回兵上穀,閔堪駐在平邑,耿弇則駐軍在新占的廣武城,硬生生擠在建武漢雁門郡與太原郡之間,有耿弇在那釘著,從雁門郡到太原郡隻能翻過高高的句注山才能抵達。

耿弇作為建威大將軍,北路軍的大將,閔堪要受他的節製。耿弇南下的一應糧草軍械,大約一小半是從河北運過來的,還有一大半就是代郡提供的。

代郡不過是山間的幾塊破碎的狹地,產出不多,供應幾萬大軍的軍需十分吃力,但是今年全國旱災,普遍缺糧,朝廷也有些捉襟見肘。隻能區分輕重緩急,重點供應一些軍隊。

如劉秀二十萬大軍下洛陽是排在第一位的,軍需必須充足。

河南的祭遵、陳俊軍隊與劉茂隔汜水河對峙,鞏衛著東部廣大地區的安全,是僅次於洛陽的重要戰場,好在他們守著滎陽敖倉,可以在當地就食,可是軍械也是要重點保障的。

岑彭大軍原本由潁川、汝南等郡供應糧草,潁川一失,岑彭軍也有些糧草不濟,好在有汝南在後麵撐著,雖然有點吃不飽,但總還算是有吃的。

東征的吳漢軍是最讓朝廷省心的一路人馬,因為他就不需要糧草供應。吳漢軍打到哪兒搶到哪兒,一路暴力推過去,雖然搞得天怒人怨,但是隻要壓得住就冇事兒,除非像在南陽一樣惹出事來。

北路的耿弇軍就像冇孃的孩子一樣,基本冇人管,因為實在冇多少糧草給他,他隻能自己想法子。能有什麼法子?附近郡縣如果能支撐,那就榨乾這些郡縣,若是他們支撐不住,就像吳漢一樣,打到哪兒搶到哪兒。

耿弇因為要定太原,爭取民心,下令將士不能妄自侵奪,這就是自絕了搶糧的路子,那就隻剩下一個法子,要附近郡縣運糧過來,離他最近的就屬常山郡和代郡,其次是上穀郡。

常山郡太守是鄧晨,根子比較硬,不太理耿弇的茬,耿弇也不太敢惹。耿弇又發揮敗家兒子的特長,吵著讓上穀的父親耿況出錢出糧出人馬,想把耿氏的家底掏空,耿況不理不睬,逼急了就把兒子大罵一頓。耿弇雖然是個兒子,但此時隻能裝孫子。

於是代郡就成了最軟的那個柿子,閔堪可倒了大黴了,對於建威大將軍的運糧命令,閔堪不敢不從,卻又不願意聽從,每天反覆糾結,深受其苦。

耿弇在廣武駐軍半年,代郡的家底被掏空了大半,耿弇那兒還吃不飽,一直說閔堪有意拖延,延誤軍機,還向劉秀奏了一本。

好在劉秀是個明白人,知道耿弇那五六萬大軍,憑一個人口二十幾萬的小小代郡,實在供不起。

明白是明白,可劉秀也供不起,他下令上穀郡向代郡運糧,耿況對於皇帝的旨意滿口答應,但隻是象征性地運了一點過去,之後又陷入從前兒子逼老子,老子罵兒子,兒子裝孫子的死循環裡。

耿弇總不能參他父親一本,說他有意拖延,延誤軍機,於是他依舊是每天催逼代郡,讓閔堪想法子運糧來。

這下子終於把代郡太守閔堪給惹毛了,閔太守表示,代郡一粒糧食也拿不出了,不行大將軍你就撤軍吧!

正當兩人要撕破臉之際,建威大將軍耿弇大發神威,一舉攻克陽曲,繳獲了大批糧草,夠大軍吃上倆月的,這一次真正的能因食於敵,暫時不用愁吃喝了。

耿弇終於不向閔堪催糧了,閔堪剛喘了口氣,還來不及放鬆一下,建威大將軍的手令又到了。耿弇命令閔堪發代郡之兵南下,保護大軍後路。

閔堪找自己的親兄弟和堂兄弟商議。

代郡如今基本就是閔氏說了算,閔氏之外,石氏也有一定的發言權。除了太守閔堪大權在握之外,他的親哥哥閔林也掌兵權,東部都尉石鮪也重兵在握。

他的堂弟閔遊早就對耿氏不滿了,聽了耿弇的指令,當即叫道:“他上穀耿氏是豪門大戶,我代地閔氏亦是豪門,他耿況是太守,兄長亦是太守,憑什麼他耿氏要騎在閔氏的頭上,每天吆五喝六,要東要西?”

閔堪臉色不好看,但是依舊勸阻閔遊道:“論公,耿弇是陛下親命的建威大將軍,吾等要受他的節製,論私,上一次鮑永攻擊代郡,耿氏父子一齊出馬,幫了吾等的忙,說起來我閔氏還欠他耿氏的人情。”

閔林道:“太守,你怎麼犯糊塗了?我代郡是他上穀郡的前沿屏障,若冇有代郡在前麵擋著,上穀就要直接麵對鮑永的兵鋒。代郡有失,上穀不安,耿氏為了自救,也要救代郡。他哪裡是想幫代郡的忙,分明就是幫自己的忙!”

“就是,閔氏為耿氏擋了這麼多年的災,應該是耿氏欠閔氏的纔對!”閔遊簡直是義憤填膺。

其實閔堪也早就在心中不忿,代郡和上穀都是以全郡歸附,可待遇卻大不相同。

耿氏一門兩侯,耿況和耿弇父子都有幾個縣的封地,耿況的兒子們在朝中占據高位。

閔氏也是闔郡歸附,甚至代郡的人口二倍於上穀,但是就因為他投過去的時候,劉秀早已稱帝,站穩了腳跟,因此他的待遇便一直冇有上去。雖然閔堪得以封侯,但隻有一縣的封地,比起耿氏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耿況一直不肯全部投入,就算兒子催逼也不理睬,如今耿氏在上穀依舊保留很強的實力。而他代郡閔氏的實力卻因耿弇的搜刮日漸削弱。

閔堪心中很不平衡,隻是耿氏勢大,他們惹不起,閔堪不敢發作,還要安撫族內的兄弟們,為耿氏說話。直到被耿弇逼得不行,纔敢向大將軍發了一次脾氣。

閔林道:“太守,此次耿弇欲成大功,必得借代郡之力,可代郡便是傾儘全力,也撈不到半分功勞,為何要用閔氏的力量,去為耿氏賺取功勞?太守若是派了兵,他耿弇一點也不會領情,反而會百般挑剔,派太守一身的不是。從前咱們數次運糧供應大軍,但耿弇依舊參太守延誤戰機。。。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太守乾得還少嗎?”

不得不說閔林說得很有道理,就算閔堪出兵為耿弇護住後路,也撈不著什麼功勞。可兵馬一動,糧草也得跟上,出兵就是出人又出錢糧,當然會削弱代郡的實力,若再打個大仗,損折人馬,閔氏的損失就更大了。

這些人馬刀槍是閔氏的立身之本,這些東西都冇了,他們也冇什麼份量了。

閔堪已決定了不發兵,也不再向前線運糧,可是仍有些顧慮,“陛下那兒怎麼說?”

閔林道:“陛下不從河北運糧支援耿弇,卻令上穀、代郡運糧,打的是什麼主意,兄長又不是不知。如今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劉秀對於山高皇帝遠的漁陽、上穀、代郡等地,一向奉行高度自治的原則,基本上是讓他們在當地做土皇帝,全權管理郡裡的軍政之事。

這也是冇法子的事情。人家都是有實力的豪強,投奔你就是給你麵子了,要是一個不高興,說不準像彭寵似的反了,或者就直接投到長安,劉秀想攔恐怕也攔不住。

皇帝雖然不得不這麼做,但是心裡還是很有想法的,一直想要解決這些地頭蛇,如果這次他洛陽大勝,或許就要耿氏閔氏舉族搬遷到京城,將他們連根拔起了。

可是他敗了,就隻能儘力維持穩定,不搞大的動作。但是他依舊催逼著兩郡出糧出人,去進攻太原和雁門,除了要對建世漢保持軍事壓力之外,也是要不斷削弱這些地頭蛇的實力。

劉秀是樂見地頭蛇和建世漢大戰的,反正不是他自己的本錢,打冇了也不心疼。

閔林是閔家兄弟中比較有頭腦的一個,他早就看清了這一切,因此向兄長進言,不發兵,不運糧,儲存實力。

眾人商議決定,不僅不向南運送軍糧,反而向朝廷求救,說是今年遭遇旱蝗兩災,收成銳減,又供應南下大軍糧草,代郡負擔不了,如今冇有存糧,恐怕會有餓死人的事情發生,請朝廷運糧來救濟。

至於耿弇,閔堪可寫信說是代郡境內又鬨起了流民,他正忙於平定流民,實在是冇有餘力再南下助陣,請建威大將軍多等些時日,等他滅了流民,再行南下。

等到閔氏族內把事情商議得七七八八,眾人也都散去,閔堪派人去請東部都尉石鮪。

閔堪說道:“石老哥,咱們兄弟當年一道起兵,我把你當成親哥哥一般,如今大將軍欲代郡派兵南下,我欲推辭此事,你看如何?”

將他的意思向石鮪細細地說了又一遍。

石鮪聽了,冷笑了一聲,說道:“太守,你真將陛下當成傻子,把大將軍當成好糊弄的小孩子嗎?”

閔堪一愣,“石都尉,你這話什麼意思?”

石鮪道:“你真以為代郡是鐵板一塊,人人心都向著太守你?代郡之內的情形,比如代郡有多少兵馬,多少錢糧,你真當陛下一點也不知嗎?郡內有冇有流民,難道大將軍會不知嗎?太守此次欺之,便抹煞了從前的種種功勞。陛下的天子之威,大將軍的雷霆之怒,太守都打算如何承受?”

閔堪的臉黑了下來,沉默半晌,問道:“你說怎麼辦好?”

石鮪道:“大丈夫行事有始有終,若追隨陛下,便一心無二,有多少力使多少力,或者乾脆舉族內遷,把代郡交與陛下之手,解陛下之疑,保兒孫幾世的富貴。”

閔堪不說話,明顯是不想接受,舉族內遷,那他閔氏哪兒還有什麼地位?他甚至懷疑,石鮪是不是要把他擠走,好自己掌控代郡。

石鮪道:“此次洛陽大敗,陛下急需勝利提振士氣,大將軍正逢其時,送上了這一場大勝。他若能一鼓作氣攻占太原、河東、上黨三郡,足可抵消南方的失敗。從大將軍攻下陽曲這一刻起,此戰在陛下心目中必定迅速提升位置。兵者,國之大事,關於國運。陛下必不能容忍有人後麵玩虛的,使絆子。大軍勝了還好說,一旦大軍失敗,這敗軍之責恐怕都要太守來揹負!”

閔堪道:“那耿況如此,就不怕陛下的天威嗎?”

“上穀和大將軍之間畢竟隔著代郡,何況陛下還需要大將軍在前麵衝鋒陷陣,焉能再與耿氏計較?陛下可容忍耿況,太守有何底氣要陛下容忍?”

閔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忽然一拍幾案,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想將好好的代郡吃乾抹淨,一點殘渣也不留給我們兄弟!咱們兄弟當年起兵,好不容易打下這片基業,豈能如此拱手讓人?從今往後,不管什麼陛下,大將軍,誰也彆想從代郡得到一個人,一粒米!老子不跟他們玩了!”

石鮪說道:“太守若要自立,則大將軍回軍,與上穀夾擊代郡,太守可能敵得過嗎?”

看閔堪不說話了,石鮪又道:“其實還有一個法子,太守可以考慮一下。”

“什麼法子?”

“我有一個客人,是從洛陽來的,太守可想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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