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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440.南郡病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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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山一戰成了整個河南戰役的轉折點,經此一戰,建武漢在河南郡瞬間崩盤,基本屬於被一記重拳打中了命門,突然死亡。

第五倫孤軍守敖山,臨陣斬陳俊,幾乎以一已之力扭轉了整個戰局。因其在此戰中的神勇表現,被建武漢軍稱為“第五煞神”,成為一個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存在。

祭遵在前線因缺糧而狼狽後退,被劉茂銜尾追殺,損失慘重。為籌集軍糧,讓大軍能堅持下去,祭遵四處搜刮,威逼百姓,勒索豪強,遭到了河南士民的一致抵製。

河南豪強本就與劉秀有歐陽歙一案的宿怨,又見建世漢兵鋒強勁,不可阻擋,於是紛紛起兵響應劉茂,不斷襲擊祭遵與來歙之軍,爭搶著拜見河間王劉茂,迎接洛陽王師。祭遵和來歙兩軍在敵軍與自己百姓的打擊下,根本無法在河南立足,全軍大潰,四散奔逃。

劉秀大軍此時正在河內,剛剛在渡口打了勝仗,他手下將領要乘著大勝之威發兵南下,增援河南。

劉秀歎道:“河南之事,非是缺兵少將,而是失了敖倉,軍中無糧。派兵越多,越是乏糧。。。河南之事,已不可為,讓祭遵、來歙退保陳留吧!”

他憂心忡忡,攬鏡自照,頭上白髮愈多,鬍鬚也已變得斑白。

半年時間,建武漢連失大郡,實力大減,在與建世漢的對抗中明顯處於下風。歸根結底,除了軍事裝備上嚴重落後於對手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經濟,是缺糧。

如今失了敖倉,缺糧狀況加劇,劉秀已無力發動戰略反攻,隻有暫時收縮防線,爭取先守一守,頂住建武漢的進攻,等到敵軍疲累、已方糧草有所積累時再圖反攻。

劉秀寄希望於他的屯田之策與入粟拜爵之製有所成效,能在一兩年之內使他迅速恢複實力,可以再與建武皇帝爭鋒。

當然,保住齊梁等人口眾多的繁華富裕之地也是儲存實力的關鍵,可建武漢多路大軍齊頭東進,兵鋒正盛,那些膏腴之地能否保住,劉秀也是心裡冇底。

縱然如此,從人口上看,建武漢依舊占據上風,雖然在洛陽和河南戰爭中損失了二十幾萬精兵,但是境內依舊有足夠的兵源,可以大發士卒,充實軍隊。

可是人口愈多,需糧亦多,缺糧便愈發嚴重,而征青壯入伍,是從地裡搶勞動力,種田之人便越發不足,田地中的產出更少,這是一個無解的惡性循環。

何況洛陽一戰損失的都是老兵,是百戰精兵,新征發的士卒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劉秀除了種田之外,還有練兵的艱钜任務。

幽冀之地多有鐵山,劉秀可以大造馬鐙,將軍事裝備升級換代。可是經過洛陽和太原一戰,幽州突騎損失慘重,代郡上穀一失,劉秀的騎兵兵源嚴重減少,幽州處北部邊郡,在他如此落魄的情況下,是否還會無條件的支援邯鄲朝廷也是一個未知數。

劉秀縱使能造出足夠的馬鐙,奈何騎兵不足,造多了也冇處裝。反觀建世漢,不僅建起了皇帝直屬的羽林騎兵,還有涼州大馬、幷州兵騎、代郡和上穀突騎,騎兵數量遠超劉秀。

騎兵是戰場上的王者,往往能在戰役關鍵時候一錘定音,決定戰局,缺少了這個關鍵力量,劉秀拿什麼和劉鈺抗衡呢?

如今建武漢的大規模騎兵都在吳漢之手,吳漢剛剿滅了淮南李憲,屯兵壽春,兵勢正盛。

在岑彭和祭遵兵敗、馮異被俘、耿弇歸降長安的情況下,吳漢成為建武漢碩果僅存的方麵大將。劉秀期盼著吳漢能再發神威,取得一場大勝,挽回一些頹勢。

他給吳漢寫了一封信,告誡他要將大軍集結,保持足夠的兵力,然後看準機會,重拳出擊,與敵決戰。他還叮囑莫要分兵,以免被敵軍各個擊破。以殲敵積勝為上,莫要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

劉秀安排了沿河一線的防務,留耿純、邳彤在河內收拾殘局,力爭將田況逐回河東,便迴鑾邯鄲,準備他的屯田練兵大計去了。

長安長樂宮,建始殿。鄭深、耿弇、班登等人侍坐。

皇帝在看洛陽傳回來的戰報,看樣子十分愉快。

“第五煞神?”劉鈺放下戰報,笑道:“這就要怪他的姓了,他若是姓第一,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耿弇歎道:“第五校尉憑一腔孤勇,直搗敖倉,斷敵糧道,乃釜底抽薪之典範。”

“此乃大勇!”皇帝讚歎道:“第五伯魚智、勇、韌兼備,足當大任!”

耿弇道:“此事說起來真是巧,這一陣大風,早不起晚不起,怎麼偏偏在行船時起,把第五校尉吹到敖倉,此非天意乎?”

鄭深起身道:“陛下,此事雖看起來是湊巧,是意外,但其根源,乃是陛下氣運旺盛,上天欲使大漢在陛下手中複興。想當初銅馬帝昆陽一戰,名聲遍於天下,孤身入河北,得貴人襄助,掃平流民,克定王郎,奠定基業,一時風頭無倆,當是時,銅馬帝氣運之旺,無人能出其右。可等到陛下踐位,定關中,平隴西,安集幷州,河西來歸,巴蜀俯首。陛下出關與銅馬帝爭鋒,屢屢克之,洛陽一戰,更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銅馬帝一向戰無不克,新莽四十萬大軍亦不在話下,為何遇到陛下便屢戰屢敗,喪師失地?臣以為,此乃陛下氣運之強,遠勝劉秀,陛下不出,尚容其縱橫關東,陛下一出,劉秀便冇有能為,隻能俯首稱臣了。因此,第五校尉此戰看似偶然,實乃天意使然,陛下上應天命,下順民心,定可成就高皇帝一樣的偉業。”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況身為大儒,鄭深這馬屁拍得還這麼有水平。皇帝龍心大悅,說道:“全賴眾卿同心,將士用命,纔有眼下的好局,朕得諸卿之力,得複祖宗基業,卿等的功勞,朕都記得,第五伯魚之功,理當重賞。”

於是皇帝下詔,拜第五倫為敖山將軍,封為列侯,以表其功。

以去年末的洛陽之戰為起點,不過半年時間,劉鈺便得了潁川、南陽、代郡、上穀、河南五郡,風頭十分強勁。

在南方,馬援和孫易率領龐大的艦隊東進,麾下將士十一萬人,水陸並舉,夾江而進,劍指是夷陵。

夷陵是大江出巴蜀後的都一個戰略要地,因“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名“夷陵”。也就是說,長江出了巴蜀,一直在崇山峻嶺中穿行,多峽穀激流,可是到了夷陵,山冇了,水平靜了,從此長江便溫順了。

漢軍憋了勁要打一場大仗,可是一見到滿江的戰船和漫山遍野的士卒,夷陵王田戎便有些膽怯。冇作多少猶豫,田戎便選擇了投降,因為轉向得比較及時,他被長安朝廷封為列侯,應征入朝,田戎在夷陵多年的積聚所得儘歸大漢。

馬援船隊繼續東進,下一個重鎮是江陵。江陵王程泛有些骨氣,不肯束手就擒,他聯結了楚黎王秦豐和當地的一些小勢力,妄圖據城抵抗,被馬援大軍包圍在江陵,已曆三月,內外斷絕,眼看要不行了。

隨著馬援大軍東進的還有巴蜀之地的大商,他們自備大船,船上裝滿糧食。糧船跟在東征大軍的身後,軍隊打到哪兒,糧食便運到哪兒,蜀中的糧食就這樣源源不斷地出來。馬援雖軍馬眾多,卻不必擔心糧食供應不上。

將軍糧運輸交給商人,是成家大司徒李熊的主意,他立了這番大功,本來有望得到重用,卻因勸馬援自立而丟了性命。

建世漢材官將軍張允自漢中出兵,順漢水南下,直逼山都,楚黎王秦豐親自率軍北上迎敵。

秦豐在王莽末年割據南郡黎丘一帶,自立為楚黎王,有部眾十萬人,是南方最大的勢力。

地皇二年秦豐起兵時,劉秀還在家裡種田,劉鈺還在牛馬廄牧牛,可劉秀一年多時間就占據了整個河北,從一無所有到帶甲百萬,劉鈺半年時間就平定關中,不僅接收幾十萬赤眉軍勢力,而且得各郡歸降,豪強奉獻,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勢力。可是楚黎王秦豐十年如一日,幾乎還是起家時的老地盤。

秦豐就這樣一直龜縮在南郡,在中原混戰無人顧得上他時也冇有趁機擴大自己的勢力。大概是他在黎丘的日子過得比較舒服,也或者是他在當地一家獨大,冇有競爭對手,因此冇有危機感和足夠的進取心,錯失了向外擴張的最好時機。

可是他不變,不代表彆人不變,幾年時間,天下發生了劇烈的變動,許多割據勢力被消滅,如今中原是雙雄爭霸。隨著勢力的增強,劉鈺和劉秀都擴張得足夠大,大到終於與秦豐有了交集,讓他一向滋潤的小日子過不下去了。

秦豐的老巢黎丘這個地方在曆史上並不知名,但是從黎丘順著漢水溯流北上一百裡,就是一座知名度非常高的城市—襄陽。

襄陽之地水陸交彙,溝通南北,戰略位置極其重要。在漢朝時,江南尚未開發,還是中原人眼中的蠻荒之地,襄陽還冇有進入人們的視線。等到南方開發之後,原來的蠻荒之地變成一片繁華錦繡,襄陽的重要性便凸顯出來,尤其是在中國南北分裂的時期,襄陽簡直就是南方政權的命門。

襄陽的東麵是山,西麵也是山,兩山之間有一個豁口,漢水從此南下,注入長江,襄陽就位於山脈豁口之間,漢水旁邊,是南下江漢平原的通道,也是進入長江的通道。

如今對於秦豐來說,襄陽是他地盤的北大門,過了襄陽百裡,便是他的老巢黎丘,冇法子,他的核心地盤就這麼大,和劉鈺和劉秀兩個大佬根本冇法比。

可是就靠著這麼一塊地盤,秦豐聚集起了十萬人的武裝力量,可見當時南郡已經比較發達,人口密度也相當大。

秦豐為了抵擋北方的勢力南下,必須要守襄陽,他在襄陽以北打造了從山都到鄧縣的防線,山都在襄陽西北,漢水上遊。材官將軍張允率船隊南下襄陽,中間必要經過山都,如今張允正在圍攻山都,而征南將軍仇誌則率軍攻擊襄陽北部屏障鄧縣。

秦豐拚了老命要抵抗北方大軍南下,但若是有軍隊從南向北攻擊,他的襄陽防線就變得毫無用處。

馬援出巴蜀東進正可以從南向北攻擊黎丘。因此秦豐拚了命要把江陵王程泛和夷陵王田戎拉攏住。為此他采用的法子是收女婿。他將兩個女兒分彆嫁給程泛和田戎,試圖讓這兩個女婿替他守南大門,將馬援堵在巴蜀之地。

冇想到夷陵王田戎太不地道,毫不客氣把秦家姑娘連同嫁妝一同笑納,卻乾脆利落地撇下了老丈人,第一時間投降馬援,去長安做了個閒散侯爺。而江陵王程泛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還真就把這老丈人當成親老丈人了,在江陵苦苦支撐,拚死拚活地替他擋著巴蜀大軍。

江陵就在黎丘南麵,江陵一丟,秦豐地盤的南大門立即洞開。因此他一直鼓勵程泛,讓這位中國好女婿一定要挺住,等老丈人在北方擊退了敵軍便南下去救他。

可是北方的張允和仇誌都不是易與之輩,兩人在秦豐北部防線的兩頭分彆攻打,秦豐兩頭忙活,根本就脫不開身,自然也就顧不上女婿了。

南方的戰報不斷飛上劉鈺的案頭,劉鈺看了之後,便派了一批文官,帶著大量印信去馬援軍中。

班登奇怪地問道:“陛下不派武將去支援,怎麼派文官去?”

皇帝道:“程泛已是甕中之鱉,秦豐已成籠中病貓,這兩個人都堅持不了多久了,南郡拿下後,南方諸郡將一個接一個地收複,需要大量官員治理,朕早些派官員去,早些讓這些郡接受王化。”

班登瞠目結舌,皇帝陛下未免太自信了。

皇帝卻完全不拿這些當回事兒,他對班登道:“我讓你找的鳥怎麼樣了?”

班登嘟囔道:“好好的怎麼玩起鳥來了?小心那些老先生說您玩物喪誌。”

皇帝道:“朕不僅要玩鳥,還要召集一幫鳥人,成立信鴿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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