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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94.朝堂亂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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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校尉們就像要去宮裡劫掠一般,爭先恐後地向裡麵擁,誰都不肯相讓,儒生們靜靜地站在一旁,心中越發鄙夷。

負責引導的儒生叫道:“諸位慢來,要按照職位高低,列隊而入。”

賀長年一把將他撥拉到一邊,“進個門哪有這麼多臭規矩!”

儒生卻很固執,連忙站穩身子扶住門框,以身體堵住了門口,大聲道:“你們!長幼有序,尊卑有彆,乃自古之禮,天子麵前,豈能失儀!”

“文縐縐的廢什麼話,老子就要先進去,能把我怎麼樣?”賀長年擼胳膊捲袖子,眼看就要動手。

崔老實在後麵慢悠悠地道:“聽賀將軍的話,讓他在前頭,丞相排在他後頭好了。”

賀長年聽了這句話,登時便住了腳,放下拳頭,向後退了兩步,笑道:“嘿嘿,我逗他們玩呢!丞相當然要排在第一位。”

“丞相,丞相呢?”

“丞相還冇來麼?”

眾人正嚷著,卻見徐宣和楊音從旁邊一間屋子裡走了出來,邊走邊說著什麼,眾人連忙讓出一條路,讓兩個人排在最前麵,幾個將軍在後麵推推搡搡地搶位子,楊音回頭喝了一句:“這是大漢朝堂,不是你們家!亂七八糟,成何體統!”幾個人才停了手。

“都列好隊,講究些禮數。”徐宣看了看幾個將軍道:“你們幾個也彆爭了,就按年紀大小吧!”

於是崔老實排在最前麵,然後應該是曹金,曹金卻讓給了賀長年,之後是容丘將軍、濮陽將軍,年紀在將軍中排名第三的劉俠卿被擠到了最後。

眾人魚貫而入,邊走邊拿眼睛向四麵掃視,想見識一下大漢朝堂的風采。

隻見宮裡麵崗哨森嚴,執戟衛士昂然肅立,個個跟旗杆子似的,一動不動。正對麵是是一處廳堂,裡麵設有高高的皇位,下麵是大臣之位,都擺設得整整齊齊,秩序井然。

儒生引導眾臣入座,冇有人聽他的,免不了又是一場明爭暗搶。劉俠卿身著盔甲,行動緩慢,加之反射弧過長,扶著頭盔左跑右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子,卻被彆人搶先坐了上去。老劉無法,隻好找了個角落坐下。

等到全部坐定,儒生們正襟跪坐,個個麵容肅穆,將軍校尉們卻高聲喧嘩,毫無秩序,若是冷不丁有人進來,絕對想不到這是大漢朝堂,反倒會懷疑進了什麼村民聚會。

負責禮儀的儒生數次喊著要大家噤聲,受到了將軍們的一致忽視,他急得滿頭大汗,卻毫無辦法。

在一片嘈雜聲中,一個雌雄莫辨的聲音拉著長聲道:“陛下駕到!”

儒生們全都站起,將軍們也隨之稀稀拉拉的起身。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到殿上,隻見身著皇帝袞冕的劉盆子走了上來,一步步地穩穩地走上前,在上麵的位子穩穩地坐下。

有人拉著長聲叫道:“跪~”以徐宣為首,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

周圍的環境佈置,衛兵的陳設,皇帝的衣著,都是鄭深帶人仔細安排的,儒生做這些事很內行,絕對符合禮製。雖然這個行宮不儘如人意,好歹是大戶人家的房子,算得上寬敞,再經過一番精心部置,顯得又莊重又大氣,多少體現出幾分帝王的威嚴。

全場肅靜,跪拜皇帝,在如此莊重的場合,即便是不太把小皇帝當回事兒的各營將領,幾個頭磕下去,也多少存了些敬畏之心,不敢再大聲吵嚷,當然,小聲嘀咕卻是在所難免。

禮畢各安其位,皇帝開口,說了幾句場麵上的話,剛要入正題,忽然外麵一陣喧嘩,負責皇宮守衛的牛得草上來報道:“陛下,有人來報,城西發現大隊人馬,來路不知。”

皇帝端坐道:“讓他進來說話!”

報信的是個二十多歲的泰山營後生,看著朝會的架勢明顯嚇了一跳,進來就跪下了。

“將軍!丞相!陛下!城西有一隊人馬,不知道有多少人,反正是不少,將軍和校尉都不在營裡,張巨人讓我來這兒找,請將軍趕快回營迎敵!”

崔老實趕緊站起來,“陛下,丞相!我得趕緊回去,我不在那些人就像冇頭的蒼蠅似的,都冇個準主意……那個,將軍印給我留著,下次再領吧!”

容丘將軍道:“那我也得回去。”南城將軍也站起身,各營都離著不遠,當然都怕敵襲。

隻有賀長年坐著冇動,打著哈哈道:“西邊來的離我臨沂營還遠,少不得各位將軍替兄弟擋上一擋。”

楊音道:“賀長年,你彆像冇事兒人似的,敵情不明,誰知道會有多少人,都從哪邊來?”

賀長年聽了,一拍屁股站了起來,“大司農說得對呀,我也走了!”

這些將軍、校尉一點規矩也不懂,七嘴八舌地一吵,剛剛靜下來的殿內頓時秩序大亂。

儒生們都看不過眼了,有的皺緊眉頭,有的連連搖頭歎氣。

大老粗們卻完全不管這些,隻劈哩撲嚕地起身,準備拍屁股走人,一時間這朝會竟大有一鬨而散的架勢。

負責禮儀的儒者叫道:“眾臣各安本位,未得陛下準許,不得隨意站立行走。”

賀長年眼睛一瞪,叫道:“到底讓不讓走?軍情可不等人,回去晚了出事怎麼辦?”

“請諸位將軍落坐,等待陛下旨意!”儒者極力維持著秩序,但是那些粗人哪裡把他放在眼裡,一個比一個嗓門大。

賀長年纔不管那些,當先邁步,走到院子門口,卻被兩杆長戟攔住了去路,原來是守門的衛士未得到命令,不放他出去。

賀長年正要發作,忽聽背後傳來一聲粗啞的嚎叫,這聲音是如此淒厲,讓人聽了忍不住打個哆嗦。

賀長年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轉頭向後麵看去。

在廳堂之上,皇帝身邊,身材高大的宦者牛頭兩隻手揪著胸口,頓足哭喊道:“禮崩樂壞,禮崩樂壞啊!此乃大漢朝堂,不是市井閭巷,爾等乃國之重臣,不是販夫走卒!至尊當前,竟毫無規矩!陛下正谘爾等以國事,爾等竟要一鬨而散,無禮至此,還有一點為人臣子的樣子嗎?你們眼裡還有陛下,還有大漢嗎?”

事實證明,大嗓門在這種爭執中是有先天優勢的,儒生溫文爾雅地說多少句都冇人聽,死太監一聲吼,所有大老粗的心裡都抖了抖,冇法子,這氣勢實在是太足了。

牛頭的吼叫聲振聾發聵,話音已落,餘聲尚在人耳朵裡嗡嗡迴響,方纔還亂糟糟的眾人一時竟集體失聲,現場難得地安靜下來。

曹金第一個回到位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就好像他從來冇離開過,崔老實也笑著坐下,說道:“陛下恕罪,我是一時心急。”

賀長年向回走了兩步,又停住了腳,說道:“陛下,不是臣不聽陛下的號令,而是軍情如火,實在是耽擱不得,要是因為我回營晚了,臨沂營被敵軍襲擊,損失了兵馬,這敗軍之責誰來承當?”

“是啊,陛下,敵襲不是兒戲,若不及時調兵應對,出了事我們擔當不起呀!”

“請陛下下旨,容我回營迎敵!”

現在雖然眾人還是在亂七八糟地說話,卻不像方纔那般個個自行其是,完全忽略皇帝的存在,而是都停止了向外走的動作,統統向著小皇帝請示,這至少是給了皇帝一個台階,表明大家還認他這個老大,會聽從皇帝的號令。

徐宣一直端坐不動,任憑眾人吵鬨。在他看來,麵對這個場景,皇帝不可能不點頭放人,隻要他一鬆口,大家一鬨而散,這個朝會就算完了,皇帝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任命也跟著無疾而終了,至於關上門在羽林軍中折騰,那是皇帝自己跟自己玩兒,影響力限於他的那一畝三分地兒。

可是小皇帝卻不這麼想,天下廣大,能聯網大玩一場誰願意悶著打單機?這場朝會是他擴大影響力而邁出的第一步,是萬不能有失的,所以他端坐寶座,就是不鬆口放行。

他坐得又高又遠,彆人看不清他的臉色,隻見到他一直在上麵正襟危坐,就連剛纔將軍們鬨騰,也一動不動。

劉盆子心裡有底,冇他的命令,衛士不準各營將軍離開,難道他們還能打出去不成?

楊音是個實在人,擔心城外各營有失,“陛下,這些混人無禮,冒犯了陛下,陛下寬宏大量,莫跟他們計較。如今軍情緊急,還請陛下馬上下旨,準他們回營迎敵。”

小皇帝終於發話了,聲音雖然不高,卻是十分清楚有力:“卿等稍安勿躁,朝會結束之後自可回營。若是這期間出了什麼事兒……自然由朕來承擔。”

楊音真急了,“陛下,敵軍有備而來,我軍若不早做準備,容易吃大虧啊!”

皇帝道:“大司農不必擔心,些許亂軍自有羽林軍來收拾。”

大家說的一直是敵軍,皇帝說出來卻是亂軍,一般人都冇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不同,即便聽到了,也以為是皇帝的小小口誤,隻有徐宣敏銳地注意到這一點。

他一直沉默不語,像是一個局外人,此時卻說道:“陛下,敵勢如何尚未可知,羽林軍兵力單薄,恐不能周全,還是穩妥些為好。”

皇帝道:“丞相所言極是,為將者,首要知敵勢如何,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鄭縣附近敵勢,可有人知?”

賀長年道:“陛下,你纔多大年紀,哪兒懂這些打仗的事兒?這強敵都到了家門口,哪有閒功夫在這兒聽你論什麼敵勢……”

未等他說完,劉彪刷地站起身,指著他大罵道:“陛下雖年幼,乃是人主,你雖年長,乃是人臣,人主教訓,身為臣子應當恭敬地聽從,豈有反過來教訓人主的道理?陛下,賀長年有大不敬之罪,臣請陛下下旨戮之,以正君臣之禮!”

說著他便去腰間拔刀,卻摸了個空,原來進宮時所有人的兵器都被收了去。

劉彪脾氣火爆,早就看著賀長年不爽,一時忍耐不住,跳了出來,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揍他。

賀長年身高體壯,性格蠻橫,一向在軍中橫行,就連泰山將軍崔老實都得讓他三分,怎麼肯被一個少年壓住氣勢,立時跳起來迎戰,眼看著大漢朝堂又要演變成武鬥場。

劉盆子一看,賀長年又高又壯,身材比劉彪大了整整一號,哎呀,這可不行,萬一臨沂將軍被打壞了怎麼辦?於是他伸手向前一指:“衛士何在?”

牛得草立即帶領衛士們撲了上去,將二人強行分開,臨沂將軍被幾個大漢死死抱住,半點也掙脫不得,劉彪卻不知道哪兒來的神力,數次掙脫衛兵攔阻,在賀長年身上臉上留下不少印跡。等到兩個人徹底分開的時候,大家再拿眼去看,見劉彪毫髮無損,賀長年卻是髮髻散亂,鼻血長流,左邊眼眶紅腫著,被打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對於牛得草的迅速出手,皇帝陛下十分滿意,在心裡暗自讚歎,這個架拉得非常公平。

眼見賀長年氣咻咻地怒視劉彪,隨時準備再暴起反擊,皇帝陛下突然怒了。

他大喝道:“殿前衛士!”

“有!”院內上百衛士齊聲高呼。

“再敢有喧鬨朝堂,挑釁鬥毆者,不必請旨,立時亂刃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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